第5节 光流和守护者的意义
完成时间：2021-9-25-6-00-07
人们把已经发生的事称为“故事”，殊不知每个故事都延续向未来，而我们正活在其中。——卝城纪事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历史中的一个片段，相互交织拧成时光的绳索。在此之中能够让人记住一辈子而不相忘的事物又能有多少呢？即或不想忘记，流水的时间也会冲淡彼此存在的痕迹。青林怀揣着这种莫名的心思，如约来到风廊，柒仪正就着茶水吃花生米，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来啦？”见青林上楼，柒仪从座位起身招呼。
青林心情很不错：“嗯，当然。约好了去见欣羽，我怎么可能不来呢！”青林不想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但四下观察的眼神却出卖了激动的心情：“所以，欣羽在哪儿呢？”
柒仪觉察到了青林的心思，笑着说：“它在别处，我会带你去的。另外我可得再解释一下，让你等上半个月不是我的主意，是欣羽要求的。”
这半个月的时间可不好受，不过如今反观这段等待的时间，竟也不觉得长了。柒仪在前面领路，从风廊的顶楼下来，在大厅绕了半圈，又到三楼的外廊踱步。青林疑惑地跟在后面，心中却猜到了几分原因，便也不多问，只管暗暗记下走过的路线。
柒仪和青林在风廊楼内兜了个大圈子又回到了顶楼，房间内原本空无的地面上竟显出一个暗淡的光环。柒仪解释道：“这是特城独有的传送机制，风廊的传送点可以带我们去城外的独山亭，而我们刚刚走过的路线就是开启传送点的密码。”又嘱咐道：“这事要保密，你是欣羽的守护者，所以知道也无妨，但其他人可没有这个权利了。”
青林答应下来。二人站在环内，环的光芒忽然明亮起来，从圆环中飞出的一道道流光编织成镂空的光柱将二人罩在其中，待光芒散尽两人也消失无踪。与此同时城外某处，同样的光芒一闪而过，柒仪和青林出现在一个石洞内，随即有接待者问候。
柒仪对青林说：“特城一共有七个传送点，像这种野外的类型，会有专门的接待者常年看守。而风廊那种人员密集的则需要启动密码。这些用的多了你就知道了。”
“那我以后也可以使用这些传送点吗？”
“当然，你可是守护者。”
柒仪向接待打了声招呼，为青林添加了使用许可，而后带他出了洞穴。独山亭传送点的出入口设在山背，洞口有小路蜿蜒到山顶一座孤零零的亭子处。小路被片片金黄覆盖显得异常美丽，秋日的阳光将落叶晒得酥脆，脚踏上去沙沙作响。
“这就是独山亭，山顶视野开阔，看日出可是绝佳。”柒仪轻松道：“欣羽只说让我带你到这里。所以我就先走了，免得打扰到你们独处的时光。以后要是想联系我，就去风廊顶楼窗户旁坐着，我看到就会过去的。”柒仪向青林挤了挤眼睛随即消失，只留下青林一个人在亭子内发愣。他还不清楚柒仪的权限是如何运作的，但却免不了在心中羡慕一番。
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青林向远处眺望，这里正好能看到特城的全貌。特城没有高耸的围墙，聚集的楼群稀疏散布，一道河流将城市分为大小两半。山坡以下到特城之间是一片长满白苇的原野，饱满的草穗随风摇摆，掀起股股波浪。
青林把背包放在身后垫着，靠着亭子的石柱坐下，一边心里盘算着事情：欣羽是自己生命中一个特别的存在，只是它是抱着什么目的来接触自己的呢？按柒仪的态度，“守护者”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角色甚至其重要性可能超过特城。既然如此，欣羽为什么要自己来做这个守护者？毕竟十年之前，自己还只是一个孩子。青林想不明白，不过即便对欣羽本身和它所讲的故事充满疑问，他心中却对欣羽莫名的信任甚至依赖，就好像如果没有了它自己的生命就不完整了一般——真是奇怪的感觉。青林紧了紧衣服，秋天的晴日虽然暖和，在山顶却还是能感到一丝寒凉。在秋风所裹挟之阳光的温暖怀抱中，青林竟渐渐睡着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正午的太阳已经沉落到地平线以上，斜射的光芒里仅剩下红黄相交的火焰，烧掠了晴方中残存的白絮，直到头顶蔚蓝的天空。
“嘿！青林，你醒啦？”青林的视线侧方忽然窜出一团与火烧云格格不入的白色，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他刚刚睡醒还带着倦意的身体猛地打了个激灵。
“欣羽？！！”
欣喜来的太过突然，青林坐起身来怔怔的看着欣羽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猫儿却直扑过来，把头埋在他怀中蹭了又蹭，这情景和小时候在竹林中一样。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抱歉等很久了吧，不如直接把我叫醒好了。”青林心里激动，手上却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欣羽，十多年未见，说一点没有陌生感是假的。
欣羽瞟了他一眼：“那倒也没什么，都等了十年了，多等几个小时算什么。”它从青林怀中跳出来又一爪把他推开，打开青林的背包翻找起来，按照自己对青林的了解，要说这包里面没有好吃的那肯定是不可能的。青林好像明白了欣羽为什么要自己等上半个月，尴尬地笑了笑：“那还真是让你久等了...毕竟我...”青林话没说完，欣羽冲他摆了摆爪：“算啦，你就算隔二十年再来，我还不是一样要等你。”它把一罐酱牛肉推过去：“还有啊，这种莫名的距离感是怎么回事？不就是过了十年，至于嘛。”
青林把肉罐头打开放在欣羽面前，怕它齁着，又默默拿出小盘倒上水。不如说欣羽说的有理，要是换做以前，见面之后扑上去的可就不是它而是自己了。对于欣羽而言，十年的时间可能只是一瞬，曾经旧友竟突然陌生，换做谁都会难以接受吧。
欣羽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点不给自己留什么形象，青林心里明白：这绝不是因为它很饿，而仅仅是想要用行动重新拉进彼此之间的关系。青林悄悄呼了口气，靠着另一侧的石柱叹息道：“其实，与其说一种距离感，不如说是我心中对你的愧疚吧。”
欣羽嘴上没停，不过动了动耳朵，表示自己在听。
“开始的时候，我为身边少了一个伙伴感到失落，心里期待着也许某时你会回来看看，所以我每天会去林子里转一转，期待着可能会有的‘偶遇’。后来时间长了，这份思念也逐渐淡了，就好像我习惯了有你的日子一般，我也逐渐习惯了你不在身边的生活。平时或是干活或是休息，每当想起你，你却只剩下一个名字和模糊的样子。当我终于决定来到这里，我心中的不安却超过了对与你见面的期待，我会想：你当初为什么选择了我？那时的约定你是否还记得？如果我找不到你该怎么办？如果你不认识我了怎么办？......虽然这些问题现在看来已经有答案了，但它们的存在却让我无法面对你的热情，因为我不确定这份对你残存的情感，是否还称得上是喜欢。”青林自顾自地陈述着，眼眶竟然莫名地湿了。如果有旁人在场，一定会认为这番话更像是表白吧，但对于青林来而言，这是在请求欣羽对自己的原谅。
欣羽似乎没怎么认真听青林的话，又或者早就知道青林会如此说，它呼噜噜地吞下最后一块肉，喝了口水又抹了抹嘴：“这再正常不过了，想要凭借记忆就保持住自己对事物的感情，简直难于上青天。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是有一份责任的。”
“诶？”
“所以今天的见面，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欣羽神秘道：“一份将伴随你一生的礼物，猜猜看是什么？”
青林有点没缓过劲，他上下打量着欣羽：“不会是你自己吧…”这话问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在欣羽看起来并不介意。
“嗯…那不是一开始就已经决定的事情了嘛，再想想？”
青林猜不出欣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摇了摇头。
“还记得十年前我讲的故事吗？我们不如从那里开始说起吧。”欣羽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用认真的神情讲述起来：
“所谓‘百年前的战争’其实距今并非一百年整，而是在大约一百八十年左右。当长尔来那些人从世界之门来到这里后，利燕向他们发起了攻击，凡是出离到那片土地边界的活物，无论是人是牲畜，利燕全都除灭净尽了。但那时候的长尔来还是地广人稀，消息传得慢、科技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所以有不少人是在完全不知的情况下死于利燕之手。当时长尔来地界之外各处散落着尸体，连男带女、从老到少。那情形虽不算大场面，但也足够震撼了。
“利燕行事风格你从柒仪身上多少能看出点影子，他们做事不讲情面不解释缘由，因此导致长尔来一直认为这事是周围原住民所为，于是集结了能掌握的力量和资源，对周边镇市村落展开清洗。你家所在的乡村就是那时迁居于此的人建造的。为此利燕曾一度想要清除整个长尔来，但漈组织认为利燕不愿与人沟通在先，因此双方应各退一步。所以利燕最终还是撤离了长尔来，但同时要求他们不得出离那片地界。
“时光变迁，长尔来城市的人口已经换了几茬了，现在的长尔来已经忘记了当初的约定，他们不仅联系各处的城市和聚落要求归附于它，还向特城发起了攻击。有消息称他们有心统一这整个世界，就像他们在这个世界之外所做的一样。”
青林很是震惊，他不曾从任何途径了解过这些事情，刚要开口询问，欣羽却早已看出他的疑惑：“你一定想问利燕为什么不管了，对吗？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这件事情我打算参与进来，而我的身份，是超过利燕和漈的，所以他们不能贸然动手。唯独这一件事，我算是欺骗了你。”欣羽顿了顿，似乎在欣赏青林惊讶、震撼和欣喜等多种情感混合在一起的表情，“嗯…就算你再不敢相信，事实也就是这样呀！你曾经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现在可以回答了：因为我选择了你作为我的守护者；同时也是这座城市的守护者。你将代表我，与利燕和漈组织一起，守护这个世界的未来。”
欣羽讲完，静静看着青林。他的反应出乎它的预料，至少比它想象中要淡定得多。
“其实…对于你和这个世界，我想过各种可能，但都没有你亲自讲述的来得精彩。”青林平复了一下心情，但语气中还是难以掩饰开心和激动：“不过既然你愿意相信我，我会尽力去做的。”
“事实可能和你想的有一点点出入，”欣羽直立着站起，望了望夕阳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夜幕已经降临了大半，独山亭内的光线已经暗淡下来。欣羽继续说道：“和利燕与漈不同，你单单是我的守护者，因此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我，而特城作为我临时的窝只是顺带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人心中有想要保护的东西时，他就能焕发出最大的力量，这就是‘守护者’本身的意义和价值。”
青林郑重地点头表示答应。扪心自问，青林认为自己算是一个薄情的人，至少不会特别拘泥于情感，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他暂时还不知的爱情，它们纵然真实，但至终只是一种点缀罢了。想那些已故的人，谁会去追忆他生前经历过什么呢？后人只会看根据他所做的事情给出冰冷的判断和定论。可欣羽今日的话竟出乎意料地深入他的内心，好像这些话是自己说出的一般。一种莫名温暖的感觉从心底沁生，让他差点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虽然如此，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既没有柒仪那样的实力，也没有管理那样的能力，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我该如何保护你呢？要知道对弱者而言，即便付出生命也无法挽回什么。”青林想起了被柒仪杀死的那个探子，他相信能够当探子的人一定是经历过刻苦的训练的，但他在柒仪的能力下竟然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万一，只是万一，如果柒仪想要伤害欣羽，自己怎么可能拦得住。
欣羽歪着头盯着青林，眨了眨眼睛说：“这确实是非常关键的一点，不过不用担心，我早就替你准备好了。”
欣羽轻盈地跳起竟飘浮在半空，周身忽然出现七彩的光芒，这些光如水一般流动变化，或为头冠、或为挂坠、或为花纹覆盖在它身上。猫儿从头到尾被各色光芒点缀装饰，璀璨夺目、美丽异常。七彩的光芒充斥着整座亭子，远看仿佛黑夜中灯塔的光辉一般。
欣羽突然的变化让青林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敢保证，这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东西了。“你！…这是做什么？”青林本想问它是怎么做到的，不过转念一想这个问题在欣羽会说话、又可以和利燕与漈平起平坐的事情面前太过低级，于是赶紧改口。
“现在的我漂亮吗？”
青林表示同意，而后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这样也很漂亮的！”
“这是我的权限，名叫<光流>。”欣羽解释道：“光流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一种装饰，但对你来说却能成为一种武器。它的使用全凭你的想象力，并且可以兼具三种属性：可控、消除和同化。可控就是操控光线的能力，比如让光有流动的效果，就像我现在这样；消除属性可以抹去所有接触到光流的物体的存在；而同化表示光流不仅可以控制自己产生的光源，还可以控制所有其它的人工光源。”
“人工光源？”
“是的，非自然状态下产生的光，甚至可以引申到有人介入传播的光，比如点燃的木柴发出的火光、经过镜子反射的阳光、以及你还未见过的科技产生的光。”欣羽抬起爪子按在青林胸前，它周身流动的光芒逐渐加速，在空中划过的路径好像长时间曝光之下的车水马龙的线条一般。流光的一部分向青林身上靠拢，簌簌地钻进他的身体。
欣羽兴奋道：“现在光流的权限已经授权给你了，你也能够操控光线了。快试一下吧~”
凌青林站起身，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所以，我应该怎么做呢？”
“只是想想就好，光流会根据你的意识行动的。”
凭借意识进行操作吗？青林伸出手来，掌心上方出现一个蓝色的光点，光点在空中飞速移动，所经过的路径勾勒出一朵花的轮廓。
“完美，就是这样！”欣羽赞赏道。
欣羽接过青林手中的小蓝花，将它戴在头上，就好像固化在了自己的装饰之中一般。“拥有权限只是开始，你的知识储备、身体素质和战斗素养，尤其是世界观还需要提升，因此我觉得你应该先去管理中心接受一段时间的培训，这也算是我和利燕达成的协议中的一部分。”
青林点了点头，管理培训一事柒仪和他说起过，还说会帮忙打理有关选拔资质的事情，所以青林并不担心。天色完全暗淡下来了，青林抱起欣羽向传送点走去。初次见面彼此定然有好多话想聊，那么今天就住在青林的家里吧！欣羽想着。
一人一猫走在山路的小径上，一束光在空中跟随着为他们照明，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传送点山洞中发出的微弱亮光了。
“哦，对了，柒仪要找的那‘四把钥匙’是怎么回事啊？”
“哼哼~那只是我编的故事罢了，不然你以为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欣羽得意地笑了起来。
本节主旨
如同第3节末尾的信息，“你总有想要保护的东西”，而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呢？这个问题也许就是故事的主线。
解释与剧透
长尔来对原住民清洗的时候，有些被信任的原住民受到了保护没有被害，一直住在长尔来城市中直到如今。
解释与剧透
欣羽是不清楚世界之门外面的情形的，但是它能猜到，因为它就是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是青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