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如果告别过去能够换来更美好的未来
完成时间：2022-6-29-3-14-19
特里克斯是真实存在的吗？或者说，所谓的“真实”又是什么呢？——一个问题
战争，是一种达成目的的方法。有些人喜欢战争，因为他们有强过别人的能力；有些人害怕战争，因为他们无力自保；还有一些人厌倦战争，因为他们在其中看不到希望和未来。特城即将迎来一场战争，和当初的赫拉纳不同的是，这次发起进攻的是长尔来的明珠。如果你可以左右一场战争的结果，你会站在哪一方呢？他们各有各的理由；他们都坚持自己的正义。但身处其中的人能够感受到的却只有或得或失的无奈。
隶属管理中心的一间地下室里，一场审讯正在进行。狭小的笼子里关着一只带着项圈的猫，笼子旁边摆放着各类刑具。那只猫匍匐下身子，哀求的目光看向围在面前的管理。
“你们被派来特城的目的是什么！你们的联络方式是什么！以及你们总数有多少！”一位管理问道：“说出这些有那么难吗？你不用怕明珠的报复，这间屋子有信号屏蔽，你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知道。当然了，你要是想等别的同类来救你，那自然更不可能。”
这位管理的话音刚落，另一位管理突然一掌拍在笼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那只猫被吓得浑身发抖，无助地呜咽道：“呜呜…我真的不知道，不要折磨我，求求你们了...”
面对猫的哀求，管理们颇有些无奈，那位装作发狠的管理甚至有些不忍和动容。铛铛...有人敲了敲门，两位管理看了一眼门外的人便出了房间。
燕阳问道：“怎么样？审问有效果吗？”
两位管理摇头：“它还是什么都不说，一只猫能有什么心理防线，如此软硬不吃，会不会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说它猜到我们是在吓它，打算顽抗到底？……咱们总不会真的对一只猫动刑吧？”
“那倒不至于。控制这些改造猫大脑的是一套程序，如果明珠在人工意识之外加了数据上报和传递的后门，那它们自己是完全意识不到的。”燕阳叹气：“咱和一个程序较劲怕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啊。”
“那…怎么办？”
“还是做无害化处理吧，在新的指令下达之前。”
两位管理点头去执行命令了。燕阳上了楼梯，靠着窗户沉思。
根据利燕的情报，由于原材料的缺乏，明珠的改造猫原本是有数量限制的，但……随着琉璃长廊修补工作的进行，大量的露泠石退化为特洛玉，不知为何，明珠得到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并据此大大增加了改造猫的数量。利燕已经着手调查特洛玉泄漏一事，在结果出来之前，特城需要对这些已经渗入内部的改造猫执行清理。
所谓无害化，是通过解除程序经由特洛玉对它们造成的影响，使其恢复为普通的猫。这很简单，对于一代实验体只要摘掉它们的项圈就可以了，而二代实验体则只能借助叶家有限的“构造者”将其区分出来，再手术去除植入它们体内的控制器。中心不曾无理滥杀，但饶是如此，搜捕行动还是遭到了大部分居民的反对。这着实出乎中心的预料。
抓捕的风声传遍了整个特城，那些还没被发现的改造猫们要么逃难到公园或丛林不在白天露面，要么寻找到愿意提供庇护的人家躲藏起来，又或者设法伪装成正常的猫。而大部分特城居民不愿意相信中心的说辞，相比于理论、情报和防患于未然，眼下真真切切、楚楚可怜的生命更能打动普通百姓的内心。
自从任务下达，青林便整日提心吊胆，虽然欣羽并没有佩戴什么项圈也不会被“构造者”探知，可一旦被发现能说人话，盘查是少不了的，到时候万一惹了它发怒，挥爪之间灭了特城也不是不能。偏偏欣羽天天不着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是说，虽然你的身份在这里摆着，但中心的普通管理并不知道呀，咱还是低调一点为好，免得惹麻烦……”眼瞅着欣羽大摇大摆地准备出门，青林终于忍不住又开始了劝说。欣羽瞟了一眼青林：“唔…不干！特城建立的时候我可是出了大力，现在因为一点所谓入侵的事情就要我禁足？喂，你是跟谁一伙的！”
论吵架青林一次没赢过，于是赶忙止住话题。谁让它是欣羽呢，总之它平安无事就好，青林想着。他苦笑道：“当然是站在你这边。不过我也确实挺好奇的，你天天出门都做什么去了。”
欣羽想了想：“也没干什么，随处走一走或者去见见老朋友。”
老朋友？青林一时间醋意大生，欣羽明显感觉到了，“这有什么嘛，你知道在你来之前那十年我等的有多苦吗？我总得找人说说话吧。”欣羽不给青林发问的机会，冲着青林眨了眨眼睛，出门去了。
青林不由得心生好奇，想到对改造猫的搜捕工作在哪都是做，而且看欣羽的意思，似乎也并不介意自己见见它的这位“老朋友”，青林便打算跟踪它一次，可前脚刚出门，便与另一位管理碰了个正着。廖河天，与青林同一批的管理。在这次搜捕行动中，他负责的分区正好与青林相傍。
“哟，巧啊！”廖河天打招呼道。
青林心里揣着事儿，忽然变得有些不大自然起来：“诶你…怎么到这附近来了？你不是负责城南那片么？”
“呀…这不是很久没见面，想来和同届的朋友打个招呼嘛。”廖河天轻松道，他是一个随性的人，但青林猜他一定有别的目的。廖河天无视了青林表情的变化，继续道：“其实也算是有事儿吧，有人反映这附近好像有一只白猫出没，我听说你恰好有在养一只白猫，所以这次来也是为了提醒你一下及时去做登记。”
青林支吾着应下来。中心为每只经过检查的宠物猫配发了一个有监视作用的脚环，欣羽的那份早就由燕华直接特批下来了，只是欣羽才不稀罕去戴那种东西，这也是青林担心它的原因之一。
趁着吃早饭的功夫，廖河天又悄悄问道：“你可知道内部关于你的那些传闻？”
青林疑惑地看看廖河天，自己在管理中已经保持了相当的低调，而这也使得他的消息很不灵通。“我能有什么传闻？你看我像是惹是生非的人么？”
“你是不惹事，可这麻烦是自己找上来的。”廖河天摊摊手：“前些日子不是有两只猫来找你嘛，它们说自己来自‘菻源’，但这个菻源实验室是从长尔来明珠发展出来的分支，要说这两只猫没有受长尔来的指使，别说中心了，就连我都不敢信。但是奇怪的事情就来了，你说它们为什么偏偏来找你呢？你以前见过它们吗？”
凌青林这回终于是明白了廖河天来找自己的目的，八成是作为中心某些管理推选出来的代表探自己的口风。但这事儿不好办，一来猫小队是凌然派来的，自己和凌然的兄弟关系根本瞒不长久，如果推说没见过，那这谎话编的也太明显了点；二来如果主动承认这一点，那很可能会被扣上知情不报的帽子，到时候背锅的肯定还是管理中心。青林嫌这事麻烦，苦笑着摇摇头。
廖河天大概是把青林的小动作理解为回答了，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想也是，抓捕的动静这么大，它们可能被吓跑了吧。不过中心就有人猜一些有的没的…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有人说你私通长尔来…当然这不可能，我是相信你的。还有人怀疑它们是冲着你养的宠物猫来的，这样就可以把宠物进行改造后潜伏在管理身边探听消息。”廖河天边说边悄悄观察青林的脸色，但却没发现什么异常。“我想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也是蛮大的，所以有必要检查一下你的……”
“别猜了，”青林暗笑，打断廖河天道：“菻源的猫小队是来给我送信的，家书。”
家书？廖河天没想到青林会这样说，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倒害的青林解释凌然和菻源的关系颇费了一番口舌。
“而且你想见我家那位，它可能还不愿意呢。”青林揶揄道。
好容易送走廖河天，欣羽早已没影了，青林跟踪不成有些懊丧，不过还是打算去独山亭碰碰运气，大不了几个传送点都走一圈，万一能碰得上也好抓个现行。青林心里有些暗爽的同时又有些紧张，恍惚间竟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像去“捉奸”，但这个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青林使劲晃了晃脑袋——这个词对于人和猫的关系来说还是太过不宜了。
青林走在前往独山亭的小路上，山路没有石阶，弯弯曲曲地通向山顶。阳光透过掩映的树叶照在地上，形成无数大大小小的光斑。树叶随风摇摆，光斑也不停舞动着，组成好似万花筒中千奇百怪的绚烂花纹，影影绰绰晃得青林有些头晕。
青林伏在石桌上，梦境中的他仿佛是一个旁观者。
亭子中的石栏上蹲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欣羽背对着小路，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似乎是一位女子？
“你来的好慢啊，我还以为你要放我们鸽子呢！”欣羽似乎在埋怨青林，大概是因为让那位女子久等而感到歉意吧。
青林心中讶异，自己想要尾随仅仅是临时起意，但从欣羽的语气看仿佛自己是前来赴约一般。“我已经提示得那么明显了，就差直说要你跟过来啦！”欣羽如是说，“坐，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周景羽，对外身份是管理中心特聘医疗专家，同时也是特里兰仓库的管理员；四把钥匙之‘名字’的持有者；琉璃长廊的构筑师；石台地堡的设计师；权限样式的审核人。”
青林被这些头衔深深震惊，这些地点和机制别人虽然不知，但是青林和欣羽在一起很久了，他明白这背后的含义。这意味着周景羽的重要性可以与世界相提并论，或者说，她是“世界存在的基石”。
青林惊讶地看向周景羽，欣羽介绍的时候，她一直保持着微笑，从举手投足之间看得出她是一位美丽端庄、落落大方的姑娘，其气质绝非一般人能与之相提并论。青林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首先补充一点，”周景羽说：“我并非真正的周景羽，而是她留在这个世界的影子。”
周景羽又说：“你既然是欣羽的守护者，想必对它了解的很深入了。这个世界并非真正的世界，或者说，它的存在只是历史中一个短暂的片段，好像一条影带，记录着从某时到某刻的过往。而我是致使这个世界产生的诱因。”
青林有种恍然的感觉，仿佛自己正身处梦境一般，周景羽的语气让自己丝毫不觉得陌生，反而像是好久不见的朋友一样。青林迟疑问道：“稍微打断一下，请问我们以前认识吗？”
周景羽轻轻点了点头：“是的，在真实的世界中，我们曾经是朋友。”
青林困惑了，他无法从回忆中找到有关周景羽的哪怕一丝的痕迹，自然也无法了解到这个“曾经”的背后有怎样的故事。但是他知道，欣羽带着景羽来见自己，一定不是为了相认而已。他看向欣羽，希望得到一些解释。
欣羽没有解释周景羽，相比于这个影子，这个世界似乎更加重要：“我是世界意志的具象化，这个世界的控制中心另外有个名字叫‘卝城’，所以我们称这个世界为‘卝城的世界’而不是‘欣羽的世界’。这个世界被建立是为了存放一些过往——你的过往、你所知的她的过往，和你想象之中与她的过往。然而…”
青林忽然注意到石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苹果，欣羽用爪子拍了拍那个苹果：“这个世界就好像这个苹果，它已经失去了与树的连接，内部只剩下对养分的消耗。终会有一天干瘪或者烂掉——总之就是死去。但其中的种子却能存留许久，那是整个苹果、整个世界的希望。但种子是有保质期的，至少也要在苹果坏掉之前取出来，否则这份希望也将埋没而无法可寻。”
青林揣摩着欣羽的话，总觉得这像是一种告别的预演：“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这个世界都将不复存在，是吗？”
“是的，但在那之前你可以做出选择：是让种子随着苹果一起死去；还是抛弃这个苹果，换来生命的延续。”欣羽说。它的语气始终温柔缓和，和周景羽一样，她们在等待着青林做出这个决定，但青林却是难以抉择，他能够猜到，这个选择关乎欣羽和景羽二者的存留。
“我不明白…”青林为难道：“这个决定一定要现在做吗？”
周景羽站起身来，拉着青林看向特城的方向：“其实这个决定目前并不着急，只是提早告诉你而已。你看那边的特城，算上后来加入它管辖范围的乡村，你在这里生活已经有26年，我想你应该很熟悉它了，把它当做故乡也并不为过，但是，你却并不了解它。
“从世界的机制而言，特城原本并不存在于这个空间，它和特里兰一样，是与这片空间共享位置的，这也使得它在一定程度上具备抵御攻击的能力。7个传送点互相作用，将特城从另一个空间‘传送’（作者注：“传送”或作“映射”）到这里，并且赋予了它实体化的性质，使得人们可以居住在其间。从特城的意义而言，和我一样，特城也是真实世界中的某些事物在这个世界中留下的影像。它是你真正故乡的缩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欣羽外最为珍贵的存在。但现在的特城…
“你也看到了，长尔来希望能够将自己的影响力渗入世界的方方面面，而他们也终于找到了特城。有传言说他们仅仅会占领特城、关闭管理中心，用他们的方式来管理特城——就像管理长尔来一样。但是那样一来原本的特城就不存在了，而没有了特城、只有长尔来的世界，就好比欣羽所说的那个‘苹果’。我想你能够猜到。是的，长尔来也是一种映射。在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其实都是真实的，只不过换了一种形式。所不同的是，在这里你有选择的权力和能力。”
青林没有对所谓“真实的世界”的记忆，但是他却能够理解周景羽所说的一切。青林望了一眼特城，而后闭上了眼睛：“好吧，我会仔细考虑的。”
“时间快到了，我先送她回去了！”欣羽的声音忽地缥缈起来，青林心生奇怪，正待回头去看，却仿佛从梦中醒了过来。
青林呼地抬起头来，欣羽正坐在面前。
“嘿！青林，你醒啦？”欣羽招呼道：“好梦呀！”
“你一直在这里么？没想到我竟然睡着了…”青林抚了抚欣羽，又向四周看了看，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周景羽呢？”
“她就是我提到的那位‘老朋友’，我已经送她回去了。因为一些原因，你只能在梦里见到她…至于刚才对你说的那些事，可别忘掉咯！”
青林笑着摇摇头：“欣羽，其实我已经无法记起周景羽的过往，她的影像已经模糊了。对于我来说，这个决定其实并不难做：不论怎样，我都会毫不犹豫选择你。至于这个世界…如果它终要朽坏，就随它去吧。”
欣羽眨巴眨巴眼睛：“你可要想好，选择我的代价会很沉重，甚至与你的初心相违背。因为在最开始的计划中，我最终的任务是封存整个孤寂的世界。”
“周景羽是‘四把钥匙’之一，说明她和特里兰一样，代表着过往；琉璃长廊维持特城的状态，代表着现在；而这个不断发展变化的世界，也就是你，却代表着未来。”青林注视着欣羽的眼睛，坚定道：“无论未来如何，让我来陪你一起吧。”
欣羽认真看了看青林的眼神，确定得到的是真实的答案，它满意地拥入青林怀中。这总归好过离别，不是吗。
“既然这样，那么为了迎接未来，我们需要准备付出一些代价了。”欣羽的目光越过青林的肩头看向远处，几十米之外树枝的掩映下有一道视线在向这边窥视。廖河天，长尔来紫溪高级渗透者。他不会知道，由于青林刚刚的决定，他得以存活下来。
隐秘的声音
“从这里看特城，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么？在这里，你不再是亲历者，而是观察者的身份。而作为观察者最容易忘记的就是，还有其他的观察者。”
“你的意思是，有人盯上了特城？”
“不仅是特城，还有观察着特城的你和我。”
本节主旨
战争并非只有武力，告别也是一种战争。内心的意念相互对抗，或悲伤或平静，但至终总会有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