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世界的选择
完成时间：2022-8-20-6-12-52
在一切的事情上，你是选择的，还是被选择的？——卝城纪事
每一块地土，不属乎城市或国家，而是属于世界，而世界又伏于创造者的权下。但是很多人并不承认这一点。他们只知道眼所能见的地土，不愿去相信这个世界的真相，更不认识创造了世界的那一位。卝城，也是如此。
菻源的地下似乎正在进行一场演讲，或作，辩论。而主讲人竟然是…凌青林。
“你们花时间研究世界，想要通晓其中的规律和奥秘，到如今了解了多少呢？特洛玉的作用为什么只在猫这个物种上有效；恒音通信所利用的广空间类多径效应从何而来；所谓的四把钥匙和特里兰是谁设计的？多少的问题需要一个答案呐！你们却只能在此停滞不前。”
“你这么问，难道你明白这些个原因？不妨直说。”台下的人似乎没有多少耐心。
“这个世界的存在是为了让你们在其中生活，而不是让你们完全了解的。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构建一个空间，容纳、收留并延续我们的存在。我们换一个角度来思考：起初的那些人，他们还没有达成你们现在的成就，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的长尔来和菻源就是巅峰。如今他们已经成为过往，而你们处在这个‘巅峰’，却还是在追逐更高的目标和成就；而不久之后的将来，你们也将成为新的过往。现在的你们和原来的他们，其实同是一样——科技并不能带给你们想要的答案。”
台下有人开始按捺不住：“小子，你是发癫了吗？你来这里到底要说什么？靠你的三言两语就要我们放弃手里的工作吗？是谁让你游手好闲来这里当说客的？我告诉你，我办公室的风扇转上半天都比你讲这些话有价值！”
凌然在台下尴尬的无以复加，青林后面讲的话他甚至半句都没听进去。之前青林来找他做媒介向菻源传递来自世界的消息的时候，他根本没想到青林会讲这些有的没的。按照凌然的想法，如果青林可以露一手超越科技或者他们认知的事情，那远比浪费这些口舌来的有效得多。而说到“世界”，凌然心里也是犯嘀咕，他不是不愿意相信所谓“欣羽”、“卝城”、“特里兰”和“两大组织”的事情，只是这些事情似乎离自己一直以来经历的生活太过遥远，以至于他不愿意为此花费时间。
凌然甚至不忍去看青林是怎么从台上下来的，他慌乱地将青林拉到一旁：“哥你…对我说这些也就罢了，对这些看科研比命都重要的人说关于世界的理论…别说让他们认同了，不指着鼻子骂你都是好的！你如果真的想说服整个菻源，除非你让那位‘欣羽’亲自来一趟，或许他们就能相信了。”
青林却对刺耳的反对声音毫不在意，不仅面不改色，甚至连心情也没受影响：“哦，欣羽它已经来了呀，就在菻原（作者注：指菻源所在的长满灌木的平原，下同）。”
“…什么？”凌然一怔，随即着急起来：“哎呀你早和我说呀！菻源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它来也没做登记和报备，很容易被当做奸细抓起来的，万一触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或者触发警报，殃及生命也不是不能……”
“你不用为它担心，”青林拍了拍凌然的肩膀，认真地说：“老弟，我现在以欣羽——也就是世界的代言人的身份来到菻源，只是替它传达一些事情，至于接受与否随你们自己而定。但是你要明白一点：在菻源接受欣羽之前，是欣羽先主动接受了菻源，所以你们才能有如今选择的机会。在这件事情上，你们才是被选择的。”
……
这个时节的菻原 一片花海，微风混杂着淡淡的香气飞掠过广袤的大地，而菻源地下辩论的声音却丝毫不会影响此处的幽静。
落雪在山坡上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眼神中写满了忧伤。晴方叼着一个花环走向她，不远处烨禾和依云正躲在草丛里悄悄张望。
“我来给你戴上，”晴方说：“真漂亮，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猫了，没有之一。”
落雪晃了晃头，将白色的花环中唯一一朵蓝花垂在耳侧，她喜欢这个造型。落雪哽咽：“谢谢你们，不用为我担心……你们先回去吧，我再独自待会儿。”
晴方点点头，带着烨禾和依云离开了。落雪转过身来，望向他们离开的背影，就好像远去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一般。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作为用于批量实验的克隆猫，即便生存条件再好，寿命也短于普通猫，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性状，是明珠实验室为实验体的生命增加的倒计时器。而与她一批的那些同伴，早已经死于数以万次计的实验之中——它们被制造，本就为了死亡。
凌然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晴方他们也一直在装作不知道。如果不是偶然间翻到自己的档案，落雪可能会在未来某天忽然迎来这场毫无准备的告别，但即便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依然难以抑制心中的悲伤。
在她的回忆中并不存在太多的过往，关于培养室的记忆已经在早先的实验中遗失殆尽，对于她而言，一生的开始就是在菻源睁眼见到凌然的瞬间。凌然、菻源、晴方、烨禾、依云，他们就是她的全部。
泪水遮住了视线，让眼前的光也变得柔和。忽然身边有谁抱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伤心？”
落雪擦了擦眼泪看去，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猫好像是另一个自己：全身白毛、额前蓝花，只差一条丝带不同。
“你是谁？为什么和我好像？”落雪疑惑道：“…你是来菻源取代我的吗？”
另一只猫微微摇头：“我是欣羽，我只是单纯来加入菻源的。”
“欣羽…”落雪好像想起了什么：“这个名字…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世界？那你一定有办法让我能继续活下去吧！请你帮帮我……”落雪不禁失声，虽然有堪比人类的思想，但她还是一只猫啊，分别是痛苦的，而死亡更让她感到惧怕。
欣羽轻声问道：“能给我一个理由吗？因为你存在的期限其实已经预定。如果当初凌然在明珠实验室看到的是另一只猫，那你早已和众多的实验体一样不复存在了。对于那些实验体而言，没有如今这样的痛苦；而如果想要继续活着，你早晚还是会再次面临分别的——无论是你离开他们，还是他们离开你。”
落雪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涉及到她对即将来临的死亡究竟是不舍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对于动物而言，本没有永生。
“我不知道…但至少，让我…再多看看他们…如果一定要死，那让我来承担分别的悲伤吧…去与他们告别。”落雪低声倾诉道。
欣羽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落雪的请求，它唤起周身的流光，装饰和花纹忽然显露出来，把落雪吓了一跳。
“你这身上是…？”
欣羽抬爪按在落雪头上，落雪的身体四周也涌起了流动的光芒，光芒的跃动与欣羽逐渐同步。欣羽说：“你见到我的时候问我为什么和你这么像，其实不是我与你们相像，而是你们与我相像。露泠石的作用就是建立你们和我之间的联系，那种所谓的改造，其实也是经过我的许可才得以进行的。”
“这样的话，那些改造失败的猫…？”
“是他们内心深处太过封闭，不愿意接受和我的联系。所以它们永远只能是普通的动物。”
“可我听人说起过，世界上原本没有会说话的猫，这不是应该存在的东西。就连两大组织中的利燕也不允许我们活下去，可身为世界的你，为什么会愿意许可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欣羽一时间有些沉默：“也许…是因为他喜欢吧。”
“他？”落雪看了看自己的丝带，好像猜到了什么，又好像没猜到。
光线的流动逐渐停止，光流的<消除>属性并不仅仅局限在实际的物体上，对于意义驱动的权限而言，有时候也能完成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使用者愿意去想象和相信的话。
欣羽说：“我已经完成了权限的授予，现在的你可以和我一样活着，我们彼此共享生命，直到这个世界到达它旅程的终点。不过在那之前，你还是要经历一次死亡，那是为了去除你本身寿命的限制。尽管放心，你还会是你，而如果他们也想如此，就必须给出和你相当的理由才成。”
落雪听了个大概，自己好像要死但是最终不用死了，她的泪痕还在，委委屈屈地问道：“真的吗？晴方他们也可以不用死吗？”
“或许吧，但这件事情你必须要对他们保密。”欣羽心里打定主意试验一下猫小队的其他成员们是否真的珍视彼此，但这个计划，亦或想法，不能让他们知道。
“嗯！一定保密！”落雪终于笑了，她上前猛地一下抱紧欣羽，甚至将它扑到身下：“欣羽，谢谢你！欢迎加入我们猫小队！我去为你申请个名牌，你的头衔和我们一样，就叫’菻源·欣羽‘！”
……
凌然左看看欣羽，右看看青林，又仔细反复确认青林没有骗自己：“这位是……世界？”
欣羽不想青林在兄弟面前过于尴尬，便开口说道：“你就是凌然吧，很久之前我见过你，在你们还小的时候。”
凌然稍加回忆，但并没有想起什么，疑惑地看向欣羽。
“其实无论是你还是菻源的其他人，无法接受我也是正常，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个世界将会走向结局。长尔来也好，菻源也罢，已经存在过的不会再存在，但终点之前却有选择的机会。”
“我知道，我们终将会离去。还没听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是一直活着的。”凌然说：“不过，不知你说的‘选择’指的是什么？”
“选择眼下的世界，还是选择未来的世界。”
欣羽说的很明白，但明明白白的话语有时候却是最难懂的，因为以凌然的经历，无法理解两者的不同。
欣羽又解释道：“生命并非止步于身体的死亡，世界也不局限在眼见的这片地土。离开这个世界便是另外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之外还会有别的世界。而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告诉你们去往未来的道路。”
凌然费解地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抛弃了眼下的生活，自己还能去哪儿呢。欣羽既然想加入菻源，而青林又为它说情，那就随它去吧。只是这世界之外……就算最终要去，也需要再考虑一段时间吧。
本节主旨
当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的时候，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去相信，只因这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真实的世界是这样；仅仅是一个故事的卝城本身，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