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羽毛落在了地上
完成时间：2022-7-28-4-23-00
在这个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有其结局，但结局并非终点，因为在世界之外还有无法预见的未来。——卝城纪事
在这个世界上，意义是事物存在的根本。有了意义，不存在的事物也可以被定义；失去意义，存在的事物也将灰飞烟灭。在此基础上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有权为一样事物赋予意义，那我们自身的意义由谁来赋予呢？一定不是我们自己：你既然无法理解自身的存在，就无法证明它的价值。只有那位比你我更高的存在，才能定义你我的意义。利燕和漈是如此；“四把钥匙”是如此；特里克斯和长尔来也是如此。
菻源·猫小队的晴方和依云还在为寻找凌然给的那张照片的拍摄地而努力着，但是猫们已经无计可施了。晴方趴在楼顶的围栏上向远处望了望，如今整个长尔来高楼林立、街道宽敞整洁，和照片中的村落、土路完全是两个世界。如果照片上的村落是原来的长尔来，晴方毫不怀疑它早已被翻了个底朝天。
楼顶的阳光温暖的刚刚好，依云慵懒地翻着肚皮，转眼瞄到晴方还在沉思：“喂，晴方哥，你说我们会不会是在做无用功啊。那个特里兰和长尔来虽然共享位置，但万一照片本身和特里兰没关系呢？”
“唔…有道理…”晴方摇摇欲睡，无力地点了点头。
依云挤到晴方身上：“还有啊，那个漈组织神秘兮兮的，我总觉得他们在搞事情。明明说照片是‘四把钥匙’中的‘时间’，我们为什么非要找它的拍摄地点呢？”
晴方睁起一只眼看看依云：“你是说我们一开始的理解错了，这张照片只是标记了一个时间点？！”
说到这晴方可就不困了，呼地爬起来从依云的背包中翻出那张照片重新审视起来。黑白的照片上只是一片普通的村落，普通到似乎世界上任何一个乡村都能找到它的踪迹一般。照片中唯一的“标志物”是一棵高大的杨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但是在哪里不能找到一棵杨树呢。
晴方还在沉思，忽然不知从哪儿飘来的一片叶子轻轻拂过照片，叶子卷起照片的一角，竟将照片从晴方爪中抢夺过去。照片被从楼顶带向远处，依云一把抱住要跳起来的晴方：“别追！安全重要！”考虑到这栋楼有30多层高，晴方只能不甘心地看着那张照片越飘越远，好在那只是一份拷贝版。
……
照片飘啊飘，最后被带到一片树林中，一个人从树后现出身来，望着漫天飞舞的叶子道：“你竟然真的把东西找到了！”
叶子汇聚，化作人形，将那张照片递过去：“喏，这就是‘时间’。我说过，四把钥匙不是你们长尔来能够理解的存在，它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长尔来的那人接过纸来皱着眉头上上下下、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在他的意识里，能够代表“时间”的至少也应该是一个钟表或者日历才对，照片这种形式有点出乎预料。“我们怎么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还有，我们应该怎么使用它？”
“真实性你大可放心，这是从菻源手里抢的，他们不会故意拿一张假的骗我们。但如果想要使用它，还需要其它三把钥匙。现在把‘地点’给我吧。”
长尔来那人将照片还给漈的管理，然后又拿出一串钥匙，从上面取下一个金属圆环交给他。圆环上有一处开口，可以将纸张或其它物品串在其上。那人说：“你已经得到了‘四把钥匙’中的两把，我想你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接下来怎么办。”
“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只希望我的速度足够快，至少能打开特里兰看看其中究竟存放着什么，那样也算没白当一回管理。”漈的管理将十几片树叶串在圆环上，一边对那人说道：“别看你来自长尔来，但我觉得你的悟性比当初赫拉纳的居民还要好。江城涛…能认识你是一件幸事。我们曾以为长尔来和两大组织彼此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但现在我却真心觉得你我可以做朋友。你暂且等候，我拿到钥匙就回来找你。”
漈的管理将“钥匙”收起，定了定神，随即化作纷飞的碎叶从树梢向远处散去。
……
石台地堡。
汐暮正凝视面前的石台上摆放着的一枚徽章默默无语，他的眼角似乎有干涸的泪痕。徽章的前持有者已经将意义重新给了汐暮，于是从那时开始，汐暮将背负柒仪，乃至利燕的余存之思。
地堡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汐暮悄悄收起徽章，情绪低落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用准备一下权限交接吗？”
“几十年了！这里还是没什么变化。”来者将石台地堡四周看了一圈，又转到汐暮身旁：“事情发展到现在，你觉得甘心吗？利燕也好，漈也罢，呵…不过也是个傀儡、工具罢了，需要的时候做恶人，不需要的时候就一脚踢开。你说我们究竟是为什么劳碌呢？为了这个世界吗？可是它又从未在意过我们。”
汐暮稍有动容，随即恢复了平静：“如果你来是为了抱怨，那还是抓紧回去交接权限吧。不过，我想如果漈的继承人是你，你也不会现在来到这里了……说吧，你想做什么。”
来者坐到汐暮对面，略微有些迟疑地问道：“也许你会知道‘四把钥匙’中的‘名字’是谁？”
“你想开启特里兰？”汐暮一怔，摇头苦笑：“可惜我并不知道。‘四把钥匙’还没启用就被弃用了，说起来特里兰的命运比两大组织还惨。如果你想知道这些，为什么不去问世界商量商量呢，反正开启特里兰也需要获得它的许可。”
“世界它…还是对你们利燕比较亲近，说实话，我一共才见过它两次，一次是卝城建立的时候，一次是组织解散的时候。”来者挠挠头，虽然他身为管理，但是漈毕竟负责荒野，欣羽这些年一直住在特城，他们哪里有机会见面。“我连找它都费劲，还问它商量…唉！”
汐暮诧异，面前这位管理在世界观上似乎过于薄弱了，这简直不可思议。且不说他们身处在世界，本就没有“寻找”一说；就连权限可以直接连接到欣羽并与其交流这件事情他竟然也不知道。“既然如此，我帮不了你什么，你还是回去吧。”
来者一阵沉默：“回去？回去让出权限然后甘于消失吗？我不回去！”
汐暮不可思议地看着来者，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你是认真的？你可想好了，你这是在与世界为敌！”
来者冷笑一声，看了看汐暮，又瞄了瞄他的挂坠：“难道你就真的甘心吗？你在人前背后隐姓埋名直到如今，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至于唯一算得上朋友的柒仪——你想想他为利燕和世界做了多少事情，但现在却被抛弃，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不是需要讨论的问题。”汐暮的语气变得生硬，目光也锐利了起来：“从成为管理的那一刻起，你我的存在已经与整个世界合为一体，如果不是职责所在，我们早就已经不在了。是世界让我们得以百年之久留在这片土地上见证历史的改变和发展。我再问一次，你这样抱怨世界，拒绝交接权限，果真要与世界为敌吗？”
“为敌？不会的。我知道自己这份力量太小，根本不足以和世界抗衡。不过没关系，我只需要回到过去，与其面对不可见的未来，我宁愿活在曾经。我想世界不会拒绝我这个对它无害的请求吧。还是说，你要替世界把我清除掉？”
两人彼此站立相对而视，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石台上的纹理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跳动的光芒，有声音说道：“好啊，既然你这么想留在过去，那我同意了！”
听到这个声音，汐暮却好像松了一口气，他暗暗叹息，默然坐下。
“你……是世界？”来者觉得这个声音和记忆中的并不一样，犹豫着确认道。
“我只是它的代表，或者说，代言人。”青林回答道。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代表世界？！”来者愤怒道：“我们管理存在百年之久，为它做了多少事情！我不相信我们被世界抛弃了，你让它亲自来解释！”
青林说：“我想不必了。其实你们已经接受过解释了，不是吗？结果已经确定，再次确认没有意义。现在特里兰的许可下发给你，‘四把钥匙’中的‘名字’是‘景羽’，如果你想去开启特里兰那就去吧，但我从个人角度提醒你两点：一，特里兰只能被启动一次，而开启特里兰并不意味着回到过去；二，长尔来不值得信任。”
石台的光芒消失了。
这位管理稍显自己歇斯底里的一面，他不能接受的是一位普通人竟然取代两大组织被世界接纳为新的且唯一的管理。石台上方凭空汇聚起来一大团叶子，叶子涌动、纷乱交杂，形成空心的圆球状。
“住手！你会毁了这里的！”汐暮震惊，他想要叫停那人的动作，但无声的叶子却掩盖过了他的声音。
来者漠然地看了一眼汐暮。叶子形成的圆球停止了转动，每片叶子竖起像钢刺一样布满球面外侧。整个叶球随即砸向石台，力道之大仿佛要把整个地堡粉碎成渣才肯罢休一般，被“抛弃”的他已经不在意曾经珍视过的一切了。
叶球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随即爆裂开来，那一片片竖起的叶子仿佛飞刀向四周凌厉地射出，甚至达到百米有余。汐暮重重地喘气，身上几处被树叶穿透的伤口流出血来，将满地的羽毛染成红色。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用<鹤形>将叶球包裹，而后用<光影>将其带出石台地堡。饶是这般迅速，羽毛依旧没有来得及将周身遮得严密。
“你竟然继承了柒仪的权限！这就是你同意世界决定的原因吗？”来者又惊讶又气愤道：“他 不会允许两大组织存在的！你也看到了，权限之间无法融合，交出权限是在削弱我们的实力！等漈也完成交接，那必是两大组织覆灭的时候！”
“这个世界上，一切事情有始有终…就连世界本身…也是如此！”汐暮的话语说的愈加艰难：“只不过，能陪伴它到最后的…不是我们……相比于我们…所拥有过的，这已经…很公平…了……”
来者略加悲愤地看着汐暮缓缓倒下，他并非刻意想要加害于他——刚才的攻击其实避开了两人所站的位置、仅仅能毁掉石台，但汐暮的出手改变了爆炸的方向。他最后看了一眼汐暮，转身决绝离去。
汐暮没有尝试挣扎或者治疗，任凭伤口的阵痛刺激着麻木的神经。如果换做是柒仪，结果应该会有所不同吧。也好，只不过以这样的方式告别世界，是他未曾想到过的结局。
幻化出的羽毛渐渐破碎，无数光点仿佛水气向上升腾，汐暮的视野愈发洁白光亮，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不远处柒仪正向他走来。
“你来啦？”他冲柒仪笑了笑。
“不，是你来了。”
“我…来了？”汐暮四周看了看，是从未到过的地方：“我来到哪里了？”
“特里兰。”
隐秘的声音
“这样做有什么必要呢？长尔来对世界的改变已成定局，放弃特城去毁灭一个实验室只会挑起新的争端，对坚持利燕的原则毫无帮助！”
“所以，你的意思是……”
“留下菻源。”
本节主旨
有些人只是因为活着才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他们的喜怒哀乐是因着自己，徒然享有荣华却穷其一生没有思考过存在的意义和理由。这是一件何等可悲的事情。
解释与剧透
四把钥匙为什么会给到菻源？既然信息中已经告诉了“照片”是“时间”，为什么还要寻找它的拍摄地？
因为特里兰本身是个box，它的构建不是在其所在地进行的。
管理内部出现叛逃者意味着两大组织构成的世界保护体系已经不再有效，除非及时清除叛逃者，否则世界将面临管理权泄漏的风险。
两大组织的负责人持有的权限仅仅用于管理世界的设施，他们的职责仅为决策和统筹调度下属的管理，并不直接参与管理们的事务。